夜班的第三天，我第一次听见铁闸门“哐当”一声被撞开。路灯在绵延百米的传送带投下拉长的影子，壹个沾着机油的男人蹲在齿轮堆里，扳手砸在螺母上发出钝重的闷响。他帽檐压得很低，却遮不住后颈渗出的细密汗珠，顺着颈椎骨往下流。

一、那一夜，工厂铁门后的心跳

大家是代工线最普通的女工。有人拎着水杯踮脚张望，隔着防护网看见戴着红袖标的巡查队长从男人后背口袋翻出烟草。突然传来金属撞击声，那男人反手擒住队长手腕，骨骼摩擦的声响混着电机震动格外刺耳。我听见旁边女孩倒吸气：“这画面也太绝了吧！像游戏里决斗boss！”

更像游戏的是第二天下午。我看见四个穿着无标识工装裤的男人蹲在配电房外抽烟，其中那个眼睛生在左边脸颊的人冲着手机屏幕笑：“这不对，得让小橘在第六根立柱卡住，不然会被巡查体系捕捉。”原来是他们在给某个番剧设计镜头，工厂就是他们的取景地。

二、他们的秘密，藏在螺母和扳手之间

后来我认出那个眼睛生在左边脸颊的，是地下影射圈最炙手可热的作者“扳手三叔”。他总说：“真正的对决不是打斗，是彼此看透对方却不愿意说破的默契。”他笔下的男主角常在深夜出现在工厂维修间，用扳手拆卸自己配置的机关，而真正的较量都藏在他们避让油污的微妙步伐里。

有次我端着咖啡遇见他和搭档在废料堆接吻。柴油味比口红更浓烈，他们把安全帽当枕头垫在铁皮箱上，身后焊花溅得到处都是。这让我想起午休室那些画满速写本的女孩子——她们用红笔标注男主倒推设备的角度，用荧光笔圈出肌肉和机油混合的光泽。

三、当男男对决变成现实……

直到那次意外。有人发现在成品区出现一致无二的划痕，转子轴上竟然刻着番外未公开的表白。原来他们借夜间维修调整设备参数，用机器运动轨迹写情书。车间主任愤怒地把他们带到总务处，反倒惊动了蹲在角落抄速写的社工：“这哪是破坏生产，这是工业版罗密欧和朱丽叶！”

那些穿着反光背心的追更者比工厂保安更早出现在岗位。他们举着照相机穿梭危险警示带，把输料皮带比作鹊桥。在某条短视频点评区，有个自称电工的女孩写道：“真香！这扭矩调得也太到位了吧！”直到某天凌晨三点，维修工真的卡在三十五米高处的升降机里，才让全部人都觉悟到——有些对决，不能只停留在荧幕。

四、工厂仍在运转

现在夜班的女孩子总爱说：“今天他也许在东侧清洗池换齿轮。”或“看见何者胸前总别着老虎钳的人没有修剪指甲。”这种期待让输送带运转声都变得温柔起来。有位兼职学生临走前告知我：“你们工厂不比热门商圈差，只是售卖的不是打折券，是被机油浸泡的勇壮。”

铁皮箱盖合上的闷响中，我忽然明白那些在午休室涂鸦的女孩何故神情坚决。当两个男人在危险的厂房里避让油渍，他们的每壹个动作都也许触发工业事故，可更危险的，是未经拥抱的人生。

工厂的光污染把整片天空映成淡青色。我看着自己的倒影和对面维修间的那对人重叠——他们不过是想在命运设定的生产线上，用自己的方法，完成另一种制造。